浙江萧山 缪丹
快过年了，住在乡下的母亲突然托人带信来，让包明今年春节不要回去过了。这下使包明呆住了。
包明从小就没有父亲，是母亲独自一人把他拉扯大的，还供他读完了大学。包明也蛮争气，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，几年下来竟当上了副县长。拿他的同学，现任村书记沈志强的话来说，包明已成了村里最大的官了。包明多次要接他母亲进城享福了，可不知道为什么，他母亲宁可独自一人在农村里住她的旧房子，也不愿进城住楼房享福。包明是个孝顺儿子，见母亲执意不去，也只有依着她。但每逢长假什么，他总是会来乡下陪母亲住上几天。
包明那个村叫塘里村，村支部书记沈志强，是包明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，与包明的关系非同一般。平时，由于包明的母亲独自一人住在村里，故沈志强隔三差五总要去包大妈家看看，有他的照顾，包明也就放心多了。
现在眼看快过年了，照惯例包明又得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过年了。可为什么母亲突然让自己不要回去呀？包明百思不得其解。心想不去管她，回家再说。
大年三十那天上午，天上飘着雪花，按平时，包明都要下午才回家，可今天他归心似箭，一大早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家了。
这几年，村里发展很快，村民们全都建起了新屋，可包明家却依然住在那两间差不多快成古建筑的平房里。
车子在家门口停下，包明未见他母亲出来迎接，下车一看，却看见房门上着锁。包明的儿子小强当即跑到左邻右舍去找奶奶，可是，却始终未见包大妈的身影，左邻右舍也不知道包大妈去哪里了，包明妻子阿芳嘀咕着：“大雪天的，妈会到哪里去呢？”
“我们先把东西搬进去再说。”包明边说边动手从车上大箱小袋搬起东西来了，东西还没搬完，村书记沈志强就笑嘻嘻地上门来了，沈志强一边和包明握手一边说：“老同学，我很惭愧，几年来没有好好照顾你家，让你母亲一直住这二间平房。最近我们村造了不少商品房，开发商给了村里两套，我们村委商量后，认为你家的旧房影响了全村的整体效果，故将其中一套给你们，喏，这是钥匙。我去看过了，阳光很好，装修得也还可以，你去看看，选个日子搬过去吧。”
“这……这怎么行啊？志强，你怎么能拿村里的房子做好人呀？”
“啊呀！老同学了，你还客气啥？再说这是村委会集体讨论的。呵呵，今天你先忙，我明天再找你喝酒。”沈志强说完把那串钥匙往桌上一放就往外走，包明见沈志强要走，忙说：“慢走！问你个事情，我母亲突然不在家，你帮我想想，她会去哪？”
“什么？伯母不在？前两天我还来看过她。会去哪？会不会去街上买东西去了？这样吧，我找几个人帮你去找找。”说着，沈志强便风风火火出门去张罗了。
沈志强走后，包明点着根烟思索着，突然他发现桌上沈志强丢着的钥匙，去拿时突然看见茶叶罐下压着一张纸条，连忙拿起来一看，这纸条是母亲留给他的，只见上面写着：“明儿：我去外面过年了，你若回来的话就马上回城里过年吧，不要找我。妈妈别无他求，只求你一生平平安安，你的平安就是对我的最大孝顺。母字。”
包明看完信，心情很沉重！天那么冷又下着雪，母亲会去哪里呢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，怎么对得起含辛茹苦把我拉扯长大的母亲呀？
站在一旁的妻子阿芳见包明拿信的手在颤抖，脸色也不对头，于是忙问是怎么回事？包明递过信让阿芳看，阿芳看后当即说：“快，我们快去找找，一定要把妈找回来呀。”
临出门前，包明给沈志强打了个电话，让他别派人帮他找母亲了，并让他过来一趟把新房钥匙拿走。沈志强还想解说，可包明已搁了电话。
夫妻俩人上了车，可又不知该去哪里找，包明想了想对妻子说：“我们先到敬老院去看看吧。”
包明夫妻俩来到敬老院，问遍了整个大院的老人，找遍了整个角落就是不见他母亲，看天色雪越下越大，所有该打的电话也都打了，急得包明不知道如何是好！
“妈平时信佛，不会去哪个寺庙或庵堂吧？”阿芳焦虑地说。包明敲敲自己的脑袋说：“把我急得像只无头苍蝇，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些地方，事到如今也只好碰碰运气找找看了。”
附近有座白云山，山上有座灵山寺，山不高寺也不大，过去却很是热闹，小时候包大妈常背着包明去求福求平安，如今交通方便，大家都赶远处大寺庙去了，这里反而显得冷冷清清，包明带着阿芳一脚一滑地来到半山腰的灵山寺，已近下午，隐隐见里面烛光闪动，有个老人正跪在菩萨面前磕头。包明仔细一看，这人正是自己的母亲，当即兴奋地跑了过去：“妈，你怎么大年夜跑到这里来了，让我找得好苦呀。”阿芳也在一旁说：“妈，山上很冷，快和我们一起回去吧！”
包大妈一见儿子媳妇，摇了摇头说：“儿呀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大过年的离家出走吗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包大妈拖过椅子坐了下来，慢慢地告诉儿子。原来，一个礼拜前，沈志强来找她了，说是堂堂一个副县长的娘住在这样的旧屋里实在显得太寒酸了，于时要送她一套已装修好的住宅。还说等包明回来过年，县里会有不少局长科长来拜年的，如果住着这样的旧房子他这个支部书记就太没面子了。
包大妈坚持没要那房子，硬是将沈志强挡了回去。等沈志强走后，她越想越不对，觉得自己与儿子一起过年，那些来送礼的人便多了个“礼由”。于时她想来想去便托人给儿子带信，让儿子别回来过年了。可她知道儿子的脾气，让他过年不回家一般是不可能做到的，于是便选择离家出走，想默默地在寺庙里过个年……
说到这里，包大妈动情地说：“妈不要住什么新房，也不要吃什么补品，更不想让送礼的人有可趁之机。妈最大的心愿是一家人平平安安，健健康康。妈一个妇道人家，做不了大事，只想唠叨一下，妈培养你不容易，妈希望你莫贪小利……”
听完这番话，包明不由热泪盈眶，一下子扑倒在母亲面前，激动地说：“妈妈，你真是我的好妈妈！你放心吧，儿子不会做贪图小利之辈的……”
“是呀。”阿芳也插话道：“妈，你放心好了，包明这次回来，还特地写了副对联回来，由于忙着找你还来不及贴。我们快回去吧，一起贴对联！”
“对联？什么对联？”包大妈疑惑地问。
阿芳笑了，“这对联上联是‘一年四季不收礼’，下联是‘收礼只收祝福语’，横批‘包氏门风’！”
“呵呵呵！写得好写得好！”包大妈当即笑了起来。
“走，妈妈，我们一起回去贴对联！”包明和阿芳一左一右搀着母亲踏出了寺院……
